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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父亲:写在清明
时间:2021-04-03    来源:易 红    点击:

念父亲:写在清明

又是一年清明,回故乡常宁拜祭父亲。通常还在路途中,一边开车一边会想起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便由衷生出许多悲伤,泪流不已,索性在服务区停车哭泣好一阵子才继续赶路。


八年来,我无数次到墓地看望父亲,他静静地躺在山坡上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茶树,墓地俯瞰着祖屋,对面山下,是一幢幢小洋楼,一垄垄水稻田,鸡鸭欢跳,塘清鱼跃,油菜花开满坡,这是父亲生前自己选的墓地,是他心心念念落叶归根的地方。

父亲民国22年生于厮,田地贫薄,民风淳厚。17岁当兵,后从济南部队转业到了邵阳地方上,贤淑的母亲也随军到了邵阳工作,自然而然我便出生在邵阳。俗话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此话一点不过份,我是独生女,父亲视我如同掌上明珠,可以说要什么就给什么。那时家庭经济条件很不错,父亲给我创造了优厚于同龄人的物质条件。 八十年代是计划经济年代,一切紧俏物资全部要凭计划购买,当年父亲却一次采购了3辆自行车给我,永久、松鹤和凤凰,我记得弱小的自己连永久自行车都扶不稳。中学那几年,每天放学骑车回家,父亲总是先把我的自行车擦得程亮并背上楼,竖日早晨再帮我把自行车背下来,从未间断过,以致于骑了3年的自行车还跟新的一样,惹得伙伴们羡慕不矣。


父亲说小孩要多见世面,不要做井底之蛙。小时候的我乖巧、聪慧,走哪都喜欢吊着父亲的手臂,从小跟着父亲出差跑了许多省外城市。他特别开明,支持我溜旱冰,学健美操,弹吉他,看闲杂书,创作小说等等与学业无关的一切不务正业,并且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支持我放弃分配的优沃工作去广州闯荡;在我24岁第一次创业开服装店拿出所有积蓄帮我;在我婚姻危机四伏时帮我挑起照看孩子打理家务。每次在我人生非常时期,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没关系,有爸爸在。于是,一切困难就不是问题了,父亲成了我最坚强的后盾。


2000年初,父母退休后到了长沙和我生活在一起。父亲年轻时在山东部队,所以特别好吃馒头,老面的那种。那些年我跑遍了全长沙十几个厅局单位食堂,拎回一袋老馒头,父亲吃着馒头像孩子般笑的灿烂;父亲左脚心长有一个鸡眼,逢太阳天,我们爷俩在阳台上就忙开了,掏耳朵剪趾甲,父亲常哎哟哟故意叫痛,我就不停地讲笑话哄着他,然后我们会开怀地大笑;父亲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我置办的,我知道他中意啥款式啥布料,一件蓝灰相间的蚕丝丅恤一条驼色休闲裤一双白软皮鞋是父亲夏天最爱穿的,精神干净还有范;父亲高血压,却特别爱喝酒抽烟,一天都离不开这两样,母亲不让他沾,他很无奈,就向我控诉母亲的狠心,当场我会表示坚决拥护母亲,然后向父亲挤巴眼睛,暗地里塞给他好烟好酒,我不忍心父亲不开心。几十年来,无论每晚我几点到家,都会去父亲床前坐坐,我知道他没睡着,我会抱抱日益苍老的父亲,亲吻他的脸颊,说声:我爱你,晚安,爸爸……


父亲在过了80岁生辰后不久,查出了食道癌,晚期。住院三个月,我只告诉他是心率不齐,我几乎天天陪护着他,就像小时候他守护我。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父亲脆弱的就像一个婴儿,他是那么地依赖我又依恋我,我们常静静地靠坐在病床上,轻声交谈家常琐事,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我公司经营状况,也聊我感情上的困惑,我们谁也不曾提到永别,因为我们不相信会有这么一天。没有父亲,又何来有我?当年我在襁褓中,是父亲把我抱回了家,我是何等的幸运,作了父亲的女儿,四十年来,我们早已融入到彼此血液之中,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没有父亲的支持,何来我人生的涅槃重生?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离别,是对彼此无尽的深深牵挂和不舍!


油尽灯枯,再先进的医术也无法挽回父亲的生命。


父亲终是在我的怀里走了……下葬那天正是酷暑八月,烈日白的刺眼,可那晚我的心跌落到了冰点,撕心裂肺地痛楚,那一片黑漆漆的山茶林啊,我的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湿冷的地儿,有谁再陪他聊一次家常,又有谁可以在他的额头印上一个吻,说声:我爱你,晚安,爸爸……

也许,真的也许,父亲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吧!我常常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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